因了石头,闲暇时,我只干一件事:去河滩觅石。我们沿着每一条沟壑溯流而上,直至走到它的源头。
呼朋唤友,在某一个清晨,我们出发。在别人推杯就盏之时,在别人莺歌燕舞之时,在别人缠绵悱恻之时,我们远离闹市,让自己失踪,远离人群,让自己孤独,远离家人,让自己失忆。
河滩象一颗颗珠玑,镶嵌在如襟似带的河流间。我们徜徉其间,时而闪跳腾挪,时而闲庭信步,时而席地而憩,时而引亢高歌,俨然一个舞者。以山作景,化水为绸,叩石和乐,在这天地间载歌载舞。捕捉的眼神,如鹰;跳跃的姿势,如蛙;端祥的神情,如老者;纯粹的笑靥,如婴儿。
这是原始的舞姿!
这是自然的舞韵!
这是天地的舞魂!
我们沉浸在自己的舞姿里,无人来扰,无事来缠。繁华与你无关,纷争与你无关,尘世与你无关,百忧不扰其心,百愁不缠其形。
这里,没有观众,没有掌声。但河滩有一种诱惑,让我们痴迷,让我们沉醉,沉醉在自己的剧情里。有时很写意——走向河滩,我们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,心 如渊泉,形如赤子,我们与村夫称兄道弟,与牛儿嬉戏,向飞鸟喊话,一切都是那么新鲜,那么亲切,那么纯真。有时很狂野——有人装酷,有人扮嫩,我们玩野, 放浪形骸,恣情山水,饥不择食,渴不择流,困不择席,把自己弄得象个野人似的,更有甚者,索性赤裸着胴体,一任清风来抚摸,流水来摩挲,霞光来偷窥,没有 羞涩,没有邪淫,宛如一段原始的裸舞。有时很寂静,静至能听到鱼儿在水里私语——但见几个黑点在河滩上蠕动,犹如跳动的音符。侧耳,你似乎听得到远古大地 拱裂的轰鸣,蛮荒大海波涛的呼啸,鸿蒙矿脉侵入的撕鸣,史前生灵痛苦的呻吟。冥冥之中,我们看到女娲在吹奏笙簧,伶伦在和凤之鸣,帝俊在琴瑟歌舞,长琴始 作乐风,晏桃击缶踏歌。有时很奔放——往往一个趔趄,不经意间,一块美石映入眼帘,始而,左看看右瞧瞧:窃喜;继而,狂喜而狂笑而狂呼而狂奔,手之舞之, 足之蹈之,引得众石友蜂拥而至,那种充斥着每个毛孔的意趣,那种流淌在每一根血管的愉悦,那种浸透在每一节骨子里的韵律,难与君说。
每一次跌倒,都是现代街舞的一个范本!
每一次落水,都是水上芭蕾的一次亮相!
每一次裸体,都是原始野性的一次宣泄!
春去冬来,“夫婿如鱼不去滩”。烈日下,河滩滚烫,空气窒息,灼不伤你的舞步,你在河滩即兴踢踏,这是一次关于凤凰涅槃式的历练。暴雨中,电闪雷鸣,水漫河 滩,淋不湿的舞兴,你在雨中来回穿梭,这是一曲关于《海燕》的高亢之歌。风雪天,寒风料峭,滴水成冰,冻不僵你的舞姿,你与雪花共舞,这是一次关于冰与火 的交融。
与石相遇,你的心旌在摇曳!
与石相知,你的思绪在飞扬!
与石相交,你的灵魂在颤栗!
收拾心情,在某一个傍晚,我们回家。啊,永远的河滩,永远的舞者!